從“六小龍”到“四小強”，零一和百川做錯了什么？觀點
零一和百川到底做錯了什么？他們的困境，又預示著什么樣的行業走向？
作者｜西梅汁
編輯｜星奈
媒體｜AI大模型工場
曾幾何時，大模型創業圈風光無限，“AI六小龍”，曾被視作中國AI沖擊國際舞臺的先鋒隊。
進入2025年，面對新對手DeepSeek的沖擊，“六小龍”陣營出現了明顯分化：有人退出前線，有人堅守陣地。一年前還備受資本追捧的“小龍們”，如今除了智譜AI和階躍星辰外，其它幾家自2024年下半年起，便“再無融資消息”。
然而短短一年光景，兩位成員已明顯“掉隊”，風光不再。零一和百川到底做錯了什么？他們的困境，又預示著什么樣的行業走向？
泡沫退潮：
從“六小龍”到“四小強”的行業洗牌
國產大模型興起的2023年，被稱為“大模型元年”。彼時，ChatGPT的橫空出世點燃了全球對通用人工智能的熱情，國內企業與創業團隊爭先恐后入局，繼而“六小龍”也迅速脫穎而出。
在一輪輪融資和模型發布中，熱錢涌動，創業者與投資人高歌猛進。數據顯示，2023年這六家公司累計融資超過60億元人民幣，幾乎占據國產大模型早期融資總額的一半以上。
然而，到了2024年底，行業進入“冷靜期”。創企的燒錢模式和盲目追求技術參數的時代逐漸退場，新的競爭法則悄然興起，商業化的道路變得更加艱難。大模型研發成本高昂，而應用場景落地的速度則遠低于預期，行業的高光時刻隨之消逝。
如今，在這場“優勝劣汰”的競爭中，智譜、MiniMax、月之暗面和階躍星辰這四家公司成為了少數“幸存者”。它們并非單純依靠燒錢和技術參數來爭奪市場份額，而是選擇了各自細分賽道，繼續深耕。
而剩下掉隊的兩家零一萬物和百川智能的轉變尤為引人注目。零一萬物憑借其大規模的技術參數曾經一度吸引關注，但缺乏清晰的產品路線和業務落地路徑，使其迅速陷入困境；百川智能則因頻繁的戰略調整和管理層更迭，逐步從行業頭部位置滑落，最終淡出隊伍。
零一與百川做錯了什么？
進入2025年，AI大模型行業開始經歷第一次“理性回調”。市場不再只看“參數量”“榜單名次”，開始聚焦用戶體驗、成本效率、商業路徑。
此時，“六小龍”開始分化，特別是零一與百川的轉向與疲軟，成為整個行業變化的縮影。
零一的問題出現在多個層面。雖然其推出的Yi-Large和Yi-Lighting等模型曾一度登上國際榜單，但工程化能力與產品落地明顯滯后。盡管公司具備全棧 AI Infra 能力，在底層技術上有一些突破，如自研算力管理平臺、向量數據庫笛卡爾等，但在將技術轉化為實際落地產品方面，面臨諸多挑戰。
To B 業務上，零一也有布局，但真正落地且能實現即插即用的場景有限，To C 業務中部分海外項目組也在 2024 年底被裁撤或合并。包括零一發布的AI辦公助手“萬知”，其功能設計存在復雜性，使得用戶體驗尚未形成閉環。
更致命的是，其創始團隊在2024年底出現嚴重人事震蕩。核心高管接連離職，預訓練團隊被阿里收編，直接宣告其放棄大模型底座的自研方向，轉向應用層和海外市場。這一“降維打擊”的背后，是現實層面的資源耗盡與戰略收縮。
相比之下，百川的問題則更具代表性。曾經被視為國產大模型最有希望的C端破局者之一，百川在短短一年內經歷了三次戰略大轉向，從C端超級應用到多模態通用大模型，再到B端醫療場景，最終因節奏混亂與執行力不足，被漸漸甩出“四小強”的隊伍。
最初，百川通過推出自研的Baichuan系列和開源，試圖接軌OpenAI，隨后推出了面向C端的“百小應”App。然而，據晚點 latePost 消息，這款產品在推出后半年DAU始終未能突破5,000的門檻，遠遠落后于同期的“豆包”或Kimi。用戶使用頻率低，留存率差，成為百川第一波戰略失速的直接體現。
進入2024年后，百川迅速轉向多模態大模型，推出“Baichuan Omni”，但因技術未成熟、效果不佳，未得到市場認可。多線并舉失敗后，百川開始“斷尾求生”。隨之宣布聚焦醫療AI，但即便在這一方向上，醫療模型的能力仍未達到行業標準，且商業化進展緩慢，試點項目多無穩定性。
此外，為在2025年初正式宣布組建醫療大模型專門團隊也帶來了壓力，百川在醫療領域的策略不明確，合作關系松散，錯失了先發優勢。在面對華為、阿里健康等重資產玩家入局的壓力下，百川逐漸喪失了作為“先發玩家”的邊際優勢。
回看這一系列選擇，不難看出百川的問題并不在于方向錯誤。醫療確實是大模型最有潛力實現價值變現的場景之一。但問題在于，它的節奏過快，切換太急，且每一次戰略轉向都未能真正做深、做透。
在基礎模型尚未夯實的情況下，它便試圖通過概念疊加和話題引導來獲取資本續命，這種短期主義邏輯與當前市場“回歸價值”的主旋律顯然不符。最終還是沒能覆蓋住團隊結構調整的陣痛和產品路徑的反復。
與此同時，百川團隊頻繁動蕩。據報道，2025年初，其聯合創始人兼首席技術官陳煒鵬等前搜狗團隊成員離職，另一位聯合創始人焦可也離開；原來管理醫療業務的高層李施政去年底也在離職流程中。如今王小川身邊幾乎只剩下他自己和另一位聯合創始人茹立云，團隊核心已土崩瓦解。
總之，百川智能在戰略上對抗大廠壓力不足，過于聚焦細分領域卻未能快速變現，加之核心人才流失，是其掉隊的關鍵原因。
如果說零一萬物的問題在于“技術主義”，那么百川的癥結就在于“戰略焦慮”。一個急于證明自身價值的大模型創業公司，在連續錯失C端爆款、多模態先機之后，倉促壓注醫療場景，卻又未能真正搭建起有效壁壘和用戶閉環。
在如今資本更看重真實場景滲透和持續增長的背景下，兩家的“掉隊”早已不只是個別判斷的失誤，更是整個戰略體系失穩的自然結果。
掉隊后的節奏:“四小強”轉向邊緣化
相比于零一和百川的“率先出局”，“幸存者”們的日子也并不好過。
在 DeepSeek 憑借近 GPT-4 水準的性能和 1/10 成本打出“王炸”后，國內大模型領域的格局已然轉變。新晉“基模五強”——字節跳動、阿里巴巴、階躍星辰、智譜和 DeepSeek的強勢崛起，不僅代表技術實力的重排，更像是對舊陣營的一紙“放榜通知”。
Minimax 和月之暗面雙雙落榜，“四小強”一下變成了“二強+二弱”的不穩定結構。這背后，并非偶然，更是新一輪算力霸權、資本洗牌和生態競爭合力作用下的必然淘汰機制。
不過，今天MiniMax開源的世界上第一個開放權重、大規模混合注意力推理模型MiniMax-M1，被認為是比肩DeepSeek-R1的存在，這也意味著，Minimax并未走下牌桌。
這次開源的MiniMax-M1，在多個基準測試上MiniMax-M1的表現可比或超越DeepSeek-R1、Qwen3等多個開源模型，在工具使用和部分軟件工程等復雜任務上甚至超越了OpenAI o3和Claude 4 Opus。
實際上，MiniMax在技術路徑上一直堅持自研路線，曾經一度被認為是最有可能“技術突圍”的創業公司之一。它大膽押注 MoE 與 Linear Attention 架構，在業內贏得不少技術尊重。
不過，前沿探索意味著周期較長、風險更高，這也使得MiniMax的模型落地進度相對克制。在商業化節奏普遍提速的行業背景下，這種“技術先行”的策略往往面臨更多現實壓力。
當前，其最具代表性的業務亮點，來自與游戲廠商的深度合作，聚焦AI NPC、劇本生成等游戲內容生態，探索更具復購屬性的垂直場景。這一方向兼具用戶粘性和差異化潛力，雖然仍處于早期，但也具備打開B端局面的可能性。
對于MiniMax而言，如何在保持領先的同時，加快產品閉環、加強商業驗證，是接下來突圍的關鍵。目前來看，它仍處于探索窗口中，未來是否能從“技術先鋒”成長為“應用破局者”，值得持續關注。
孤注一擲的陪聊，不等于跑通的閉環。另一邊的月之暗面，則押注在“超級助手”Kimi 上，用長文本記憶與智能對話試圖開辟 C 端新大陸。曾經，Kimi 是 C 端最具潛力的AI產品之一；如今，它的月活和用戶增長已被字節“豆包”遠遠甩在后面。用戶用一次、不會用第二次，是產品路徑失速的直接信號。
為了破局，月之暗面試圖通過內容社區建立用戶生態——一個典型的“ChatGPT + 小紅書”混合體。但社交網絡的“冷啟動”本就是超級難題，加之技術團隊仍在推進多模態模型內測，主副線混亂的策略更容易導致資源稀釋。
更令人擔憂的是，其內部治理和組織穩定性近來也屢見報道。融資難、增長慢、口碑疲、人心散，月之暗面正經歷從光環走向現實的“創業宿命”。
活著，不等于穩了。活成“小巨頭”，也有可能是階段性的。
雖然階躍星辰與智譜目前占據“基模五強”席位，但并不意味著它們就穩坐釣魚臺。巨頭壓境、生態難跑通、融資緊繃，是每一個非巨頭系創業模型團隊都無法回避的結構性難題。
過去一年，階躍星辰一直維持著對外“低調而穩健”的技術派形象，主打推理能力和原生多模態模型方向。然而，這種“重研發、弱產品”的路線正在面臨越來越多的現實拷問。
To C業務全面收縮，“冒泡鴨”項目被合并至躍問產品線并低調停運，公司核心轉向模型研發與Agent應用開發；C端產品團隊整合、資源收攏，可以看到其戰略正式轉向To B與終端合作，包括與OPPO、吉利等廠商在手機與車端的部署協同。與此同時，階躍星辰與愿力靈機等多模態具身智能玩家展開深度合作，試圖在產業縱深中尋找第二曲線。
不過，即便戰略調整相對克制，其內部也并非毫無波動。在過去的一年階躍星辰鮮少傳出高管離職，但近期根據市象報道，其視頻生成模型負責人、Tech Fellow段楠已確認離職，轉投京東探索研究院，主導視覺與多模態實驗室的建設。這一變動雖未撼動公司基本盤，但卻釋放出“人才紅利正在減退”的信號。
歸根結底，階躍星辰能否穩住“四小強”的一席，取決于其“輕產品、重模型”的路線是否能快速跑通ToB場景與Agent生態。
在大廠進入AI原生硬件與服務領域的節奏愈發激進之時，一旦缺乏生態綁定與變現路徑，即使模型性能出眾，也可能難以建立真正的護城河。
目前來看，階躍星辰仍以“高精尖技術”定位維持在第一梯隊，但其ToB路徑的變現效率、終端合作綁定能力，仍需持續觀察。
智譜是“四小強”中最具ToB基礎的選手。早期就扎根知識圖譜領域，在大模型爆發初期即通過WPS、搜狗等產品體系形成落地閉環，具備一定商業驗證能力。包括在教育、政務等領域已跑通多個案例。
但智譜同樣存在挑戰：算力成本高、定制交付難度大、生態依賴頭部客戶，決定了它短期內難以形成“低成本復制”。未來是否能擴展通用性場景，實現持續的規模擴張和收入增長，還有待發展。
結語
總體來看，從“六小龍”到“四小強”，背后不是單純的技術賽馬，而是對創業公司適應性與戰略調整能力的深刻考驗。真正構建長期價值的，不是規模化融資，而是面對不確定時的靈活調整與場景聚焦。
創業公司最大的優勢，不是資源，而是可以變。正因如此，哪怕Minimax與月之暗面仍在產品節奏上摸索，仍擁有技術深度與用戶資產；階躍星辰與智譜也并非高枕無憂，但憑借技術積累與落地經驗，依舊站在產業節奏的關鍵節點上。
對于這幾家曾被寄予厚望的AI創業公司來說，決定成敗的，從來不是一紙定義，也不是一時資本風向，而是能否在高度同質化的大模型市場中，殺出一條“非共識”的創新路徑。
未來仍有不確定，但變量也意味著機會。只要這四家公司能持續利用自身的可變性，聚焦場景價值、建立產品閉環，就仍有可能在大模型“淘汰賽”中突圍，走出屬于中國AI創業公司的長坡厚雪之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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